关于“Alqissa(故事)”争议的背景说明

背景:著名的维吾尔诗人、前“世界维吾尔作家联盟”主席艾合麦提江·奥斯曼(Akhmatjan Osman),近日因其关于宗教信仰的公开言论和观点引发强烈的网络争议,被免去了职务。这场争议的核心,是他坚称突厥史诗中的传奇人物“奥古兹”(Oghuz)应被视为“维吾尔人的先知”。

该组织罢免奥斯曼先生的决定在维吾尔社会内部引起了严重的分化,舆论呈现出两极化:

一些伊斯兰保守派人物和团体公开支持罢免,认为他的观点违背了维吾尔民族所认同的“民族信仰”;

另一些人则批评这一决定,强调应当捍卫言论自由和思想辩论的权利。

为确保就这一关乎知识与民族认同的重要话题展开平衡讨论,我们刊登两篇立场对立的评论文章,以呈现不同的声音。

请注意:以下评论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,不代表《维吾尔时报》(Uyghur Times)的官方立场。

作者:阿卜杜外力·阿玉甫(Abduweli Ayup)

免责声明:本文所述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,并不代表《维吾尔邮报》(Uyghur Post)的机构立场。《维吾尔邮报》评论版旨在为不同或独特的观点提供表达平台。

我们维吾尔人相信,凡事皆有时,凡言皆有度。因此,我们重视“在适当的时机做适当的事、说适当的话”。

那么,在当下正在经历种族灭绝的时刻,诗人艾合麦提江·奥斯曼所吟诵、并在“世界维吾尔作家联盟”网页上发表的《Alqissa(故事)》——是否真是此刻必须讨论的内容?

为什么此时此刻需要宣称“奥古兹汗”是先知、把《奥古兹传奇》(Oghuz-name)称为“启示”或“天启之书”?

如果时光能够倒流,回到一千年前喀喇汗王朝的时代——那个繁荣的喀什噶尔、昌盛的吐鲁番和和田,在漫长寒冷的冬夜里,人们围炉而坐、闲暇时听着传说,那样的故事也许确实动人心弦、令人愉悦。

然而,在当今二十一世纪这个发展飞速、而维吾尔民族的生存受到威胁的时代,当我们的心灵不安、思想困扰、灵魂被烙印时,我们需要的是“倾听呐喊”“高唱抗争之歌”“排队游行”,而不是讲故事。

我们的使命——若不履行,便有罪、可恨、可诅咒——就是逃离种族灭绝,为我们的苦难寻求解药。既然无法改变痛苦的处境,我们的思想、言语与行动,就更应与我们的现实相符。

吟诵《Alqissa》当然是言论自由的一种体现,我们无条件尊重一切言论自由。
但身为一个组织的成员,我们应在言行上遵守组织章程;身为一个民族的一员,我们应体谅民族的情感,尊重他们的信仰,不去刺痛他们那已支离破碎的心灵。

作为一个组织领导人,在组织平台上传播与民族多数信仰相违背的思想,这不是勇气,而是错误、不负责任和不成熟的表现。

当然,侨居海外的维吾尔人中,也有不少与艾合麦提江·奥斯曼持相似思想的人。确实有许多人批评宗教、怀疑信仰、质疑上帝,但他们并不去宣扬这些观点。即便宣扬,也未必会产生足以扰乱民心的影响力。

但艾合麦提江·奥斯曼不同。他完全清楚自己言语的分量,也明白其影响的后果。因此,我们对他的期望并不是“创造一个新的先知”,也不是“为维吾尔人制定新的天启律法”,而是希望他能运用自己以阿拉伯语创作、被阿语世界认可的影响力,向五亿多阿语读者揭示维吾尔人正在遭受的种族灭绝的真相。

我想对艾合麦提江·奥斯曼本人说:
你所讲述的这些内容,既不新鲜,也非当务之急,更不合时宜。这些话,维吾尔人一千年来早已说过、写过;阿拉伯人之间,也已反复传讲数千年。你清楚地知道,这些内容早有专门的流派、书籍、学者、运动在阐述。那你为何今天还要谈论建立“新宗教”的雄心,或重塑“维吾尔信仰”的构想?

此刻,鲜血正流淌在我们眼前。
我们应当拿起绷带,包扎伤口,或去寻找医生,而不是沉迷于这些虚幻的“故事”。

那我们该做什么?
我认为,作为个人、作为一个濒临灭绝的民族成员,我们有许多切实的事情可以去做,以拯救我们的语言、外貌与身份。

例如,有位朋友的孩子对父亲说:“爸爸,留胡子吧!”
父亲问:“为什么?”
孩子回答:“因为你留胡子的时候,看起来像我从未见过、但想念的在吐鲁番的爷爷。”

我们能为这些“没有孙子的爷爷”“没有爷爷的孙子”做些什么?太多了。
我们可以竭尽所能,缩短这种离散,推翻那些正在摧毁我们的人。
至少,我们可以让我们的孩子成为真正的维吾尔人,让他们爱上自己的民族身份,为自己清晰的维吾尔面孔而自豪——哪怕只是从我们花白下巴上那抹整洁的胡须开始。

《Alqissa》中讨论的那些信仰疑问、假设与判断,几百年来在维吾尔语与阿拉伯语中反复回响。结果呢?没有任何改变!

历史上那些像阿尔·马阿里(Al-Ma’arri)、曼苏尔·哈拉吉(Mansur al-Hallaj)、我们的沙·玛什拉卜(Shah Mashrab)与“无名者”(Gumnam)一样的人,他们的思想被传诵,却未能掀起任何现实的运动。那些话语停留在诗歌、词集与乐章中,生活依旧沿着原路前行——人们依旧在伊玛目带领下祈祷、在清真寺诵拜、在圣地跳萨玛舞。

如果那位曾喊出“我即真理(Anal-Haq)”的曼苏尔·哈拉吉还活着——即便他不是维吾尔人——他今天也会喊出“维吾尔是真理(Uyghur Haq)”。他会为维吾尔语言而写诗,为民族荣誉而行动,为拯救生命而牺牲自己——为了维吾尔人民的正义事业。

像《Alqissa》中那样的信仰疑问与哲理探讨,自古以来层出不穷,但都仅留存于诗文与典籍之中。
如果那些说书人、哲人、智者还活在今天,即便不是维吾尔人,也绝不会对我们当下的黑暗现实保持沉默。
他们会对艾合麦提江·奥斯曼及其追随者说:
“我的信徒们,我本会支持你们,但现在不是时候——此刻不合宜。因为一个民族正奄奄一息,就在我的眼前!”

当一个民族正在被屠杀、濒临死亡时,所谓“言论自由”最恰当的表达方式,是“举行悼念”“痛哭哀号”“准备复仇”与“安慰哀悼者”。

在家中,我们当然可以随心所欲,但当走出门、当我们的民族正在经受死亡与灾难时,我们理应戴上都帕帽,系上白绸带,让言语与行为都契合这场民族的哀伤。

如今,所有的维吾尔人都在死亡、痛苦、哀悼之中。
连上帝都厌恶那些“无节制的言语”“不合时宜的发言”“与哀乐不调的诗歌与乐声”。

本文原文刊载于《维吾尔邮报》(Uyghur Post),该媒体为一家新成立的维吾尔语媒体平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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